两河交汇话“永济”
2022-11-09 18:49:34  聊城日报  音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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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济县被降为镇并入馆陶县

源于永济渠淤塞和黄河水患

北宋庆历八年(1048年)六月,黄河在澶州商胡埽(今濮阳东)决口557步,洪水形成新河道呈90度直角笔直向北,纵穿整个河北东路从天津一带出海。商胡北流自南向北流经大名、馆陶(今大名、冠县),在今冠县西部北部基本沿袭王莽河故道。

这条故道源于周定王五年(公元前602年)宿胥口(今河南浚县新镇堤壕村)决口,至王莽始建国三年(11年)“河决魏郡(濮阳境)泛清河以东数郡”,王莽以为河水东去可以使自己在元城县的祖坟不再受黄河之害,故未予堵塞,改道只留下一条故渎,俗称王莽河。

河道自冠县斜店乡南满菜村东南入境,呈西南东北走向,沿斜店乡西部,东古城镇东、北部,万善乡北部,店子乡西北和北馆陶镇东南部,斜跨清水镇,至柳行头北出境入临清市。境内长40公里,平均宽1.5公里。

洪水出馆陶县继续北流进入永济县。今冠县北馆陶镇、清水镇及临清市潘庄镇、八岔路镇等直至城区范围时属永济县贝丘、柏社等乡,首当其冲。洪水本来沿王莽河故道在馆陶和永济县交界之处向东漫延而去,更为危险的是千年的风沙早已使当年的故道内丘岗四起,堤岭淹没其中。洪水便摆脱王莽河故道向北偏东方向在永济县之内穿村绕岗、恣意漫延,穿过此县北行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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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馆陶故城县署旧址

宋代词人宋祁描述当时情况:“自河决商胡,游波纡回,浸贝丘(今山东临清南)……恣肆放流以入于海。”就这样商胡北流在河北东路来势汹汹,境内到处寻找河道,甚至把朝廷用于物资转运的永济渠都侵占了,河北水灾导致大量流民涌入河南山东,许多儿童被父母遗弃,朝廷下令免去灾区夏税,开启灾年募兵工作,并停办一切节日和礼仪活动,灾情严重程度可想而知。

据不完全统计,自1048年商胡改道至南宋建炎二年(1128年)东京留守杜充决开黄河南堤水淹金兵夺淮入海,80年时间内,此区域决口或溢堤有33个年份、多达55次。

黄河迎来了频繁改道、决口期,也给大名、馆陶下游的永济县带来灾难。皇佑二年(1050年)七月河决大名府馆陶县之郭固,皇佑三年(1051年)七月河复决大名府馆陶县郭固口,皇佑四年(1052年)正月河决大名府,嘉佑七年(1062年)七月河决大名第五埽,至和二年(1056年)河决大名、馆陶,熙宁元年(1068年)七月,新堤第四埽决,漂溺馆陶、永济、清阳以北,熙宁二年(1069年)八月河自许家港东决,泛溢大名、恩、德、沧、永静五州军境。决流的洪水自上游而下,由大名馆陶流向永济境内。

至今,冠县北馆陶镇东南部黄河故道处决口溢堤遗迹尚存,堤岸东南、西北部背河状洼地、沙丘地势地貌仍然存在。今冠县清水镇井寨村附近一条10多公里长的决堤支流沙河古道直冲临清市烟店镇王集村西侧卫河,这一切凝固了千年之前黄河决堤自东南西北向直达永济渠(宋时称御河)的场景。

皇佑二年(1050年)七月、皇佑三年(1051年)七月连续两年河决大名府馆陶县郭固,就馆陶郭固决口位置,清顾祖禹在《读史方舆纪要》中说“在馆陶(宋治冠县东古城镇)东北”,这次洪流于皇佑四年(1052年)才堵塞成功。郭固似为馆陶县的一个村庄,斗转星移,郭固村早已无存,或者毁于这次决口,但其附近至今尚有唐代的古村马固村。巧合的是,在今冠县东古城镇东北的黄河故道旁有东、西木堤村,工曹(今记为公曹)村和克宁村,这几个村名或表明:其时朝廷令工部组织人力抗洪,以扎木排打桩修建木堤护堤终使决口堵塞。木堤村取名于建筑工程物木堤,工曹村取名于对组织者工曹的纪念,而克宁村则是取名于河水重归平复安澜,都表现出对战水灾堵决口的印记。

宋嘉祐五年(1060年)黄河在南乐附近决口,冲出一条名为二股河的新河,称为东流,大致流经今马颊河的路线。于是都水监认为在北流和东流里选一条出海,而东流道相对稳定,六塔河工程遗址尚存,可以再次加以利用。宋神宗派司马光去实地考察,结果是东流道质量比北流道好不少,只要开河引水,河水就会被挤进东流道。熙宁二年(1069年)正月完成考察,当即工程正式开工引水,七月都水监报告可以封堵北流。更关键的是,刚刚执掌权柄的王安石支持迅速封闭北流的观点,到年底商胡北流河道正式封堵。

熙宁三年(1070年),北流刚刚封堵不久就在大名府内的许家港决堤,大量河水涌入北流河道并进一步蔓延至永济渠,导致大水向北泛滥到永静军。次年七月初八,又在大名府以北决堤,大名府边新建的河堤第四、第五埽决口,洪水淹没馆陶、永济、清阳以北,河水淹没了永济镇(也是因为御河),《宋史》中将洪灾记为“漂溺”或“剽溺”,足见其水势宏大,于是朝廷特意派宦官张茂则去察看情况。当时张茂则汇报给皇帝:“二股河东流地势较为低下,其旧防堤坝尚可以用,洪水不可堵塞,今淤塞者才三十余里,不如疏通它,水流特别湍急的,不妨直接开挖河堤。尤其是永济县内清水镇地方河流经过人工导流,在那些接口地方又多挖深坑,既可以解决水患问题,又为以后的耕种储蓄水源。”皇帝很高兴,不仅采纳意见,还以塞大名府永济县决河之功,张茂则升任入内内侍省都知。

数经洪水的永济县,本来城池村舍溺失、人员流亡无算。这次黄河决口再给致命一击,新堤第四埽位于永济县,决口导致黄河水冲入永济渠,并将其沿岸的永济县城淹没。两个月后,九月十七日,权判水监李立之上书宋神宗请求将黄河两堤之间的永济县迁于堤外,据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说,宋神宗也批准了李立之的奏请。

但是,最终的结果是,熙宁五年(1072年)力主改革的王安石降永济为镇并入馆陶县,永济渠畔一个历经300年的运河古县自此淡出史册。“成也萧何、败也萧何”,永济渠的淤塞和黄河水患,是导致永济县被降为镇的直接原因。永济渠成就了永济县,也摧毁了永济县。



永济渠千年繁华在聊城延续

冠县境内留下一段活态遗产

在交通运输条件落后的古代,陆运和水运成为其主要的方式。现代研究资料表明,水运万里大致和陆运150公里的费用相当,水运成本优势非常明显。

永济渠是一条又宽又深的运河,“永济渠在(永济)县西郭内。阔一百七十尺,深二丈四尺”。永济渠治理均旨在发展漕运,唐、宋两代尤为突出。永济渠当时每年漕船2万多艘,连同水师和商船超过3万艘。唐武则天时,由永济渠运来的大米100多万斛,运河旁邯郸、邢州、洺州、博州等地赋粮从陆运来到这里装船运往洛阳。宋代称御河(即永济渠),时属魏州,在魏州御河两岸有楼房百余间,专门用于存储江淮运来的货物。

1072年,永济城被洪水淹没,永济县裁撤,但运河的脚步并未停下来。宋靖康元年(1126年),金占据河北。“金都于燕,京师用度多仰山东、河北之粟。”于是朝廷接连三次对漕河进行治理,修竣黄河决口淤塞、断流的御河。今卫河冠县宋庄至德州武城段成为这个时期通航的御河。

裁撤后的永济县虽然经历归属馆陶—临清—馆陶的变化,但御河修复后的永济镇交通地位愈加重要,而馆陶县治(今冠县东古城)却远离御河,尤其是黄河屡屡改道、决口、泛滥使之难以重负。为便于漕运,金廷将馆陶县治由今冠县东古城北迁40里至原永济城旧址,保留馆陶县建制,承续此前的永济县。馆陶县城从东古城镇迁到北馆陶的时间,有学者认为在金天会五年(1127年)和临清东迁一致,有的则认为在伪齐阜昌元年(1130年),基本一致。

建炎二年(1128年),为抵御金兵南下,东京守将杜充在滑州决开黄河堤防,造成了黄河向南改道,由北入渤海改为了东南入黄海,黄河以北地区终于脱离了水患侵扰,御河逐渐进入平稳期。复航后附近彰德、洺州、磁州、大名等地的馈饷要陆运至运河码头装运,自每年八月运行,直至冰冻河封。十船为一纲,纲运船只在装船前三日修治,日装一纲贴封条,发给引证(运单),看经证与封卸点是否相符,至所受之仓,以三日卸毕又三日给收据,堪称漕运之盛。

元代时临清以下运河称卫运河,以上则称卫河。在1289年,自济州河向北经寿张、聊城至临清开会通河,长125公里,接通卫河。从通县到大都开通惠河,漕船直达今北京城内的积水潭。从北京直抵杭州的京杭大运河,全长1700余公里,比隋炀帝绕洛阳再经永济渠到北京缩短900多公里。

随着会通河的开通,漕运东移,永济渠漕运日趋衰落。大德四年(1300年)为解决卫河水源不足,开引漳河之水。此时聊城与河北邯郸、邢台间的边界永济渠已全线演变为卫运河,聊城境内干流长74.52公里。

明清两代,“凡漕粮入津、芦盐入汴,率由此道”。明朝永乐十八年(1420年)从南京移都北京,卫运河再次迎来漕运的春天,卫河上下,船桅如林,航运繁忙。沿河州县雇车把贡粮运抵码头,由递运所负责直运北京。北京城内所需物资,除江南海运或运河漕运之外,多由黄河漕运转淇门入卫河抵京。卫运河畔,粮仓林立,源于此,馆陶卫运河边上村庄徐家口改称徐万仓,古城之中漕运的水次仓就可储粮万石。明代时京师人口众多,对粮食有巨大需求,全国缴纳漕粮省份包括江南、山东、浙江、湖广、江西、河南等6省,由于地理原因唯独河南的漕粮入京不通过会通河,而是随卫运河汇入大运河再抵达京师。万历十二年(1584年),主管粮运的赋粮监兑所迁到馆陶县,这里成为河南八府来纳粮的漕运交兑地。当然山东东昌府的馆陶、冠县等沿卫河州县的漕粮也在此交兑。一时间卫运河边河南粮厂林立,收粮、卖粮商贾云集,运军、大户共集一市,就连周围的农民都开始经商,十分繁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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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馆陶故城遗址西北角

清初,把漕运、河务、三藩列为国家三大要事。清康熙四十七年(1708年)整个漳河水流入卫河,随着运河的疏浚,各种商业又得以重新振兴,尤其盐业贸易较明代有了更大的发展,“陶之西一里许即卫河也,南至小滩镇,北至临清州,而天津、北直、河南行盐之船俱由馆陶地方……且馆陶临河,天津盐船络绎不绝”。相比同时期山东地方“泺口为大清河盐货所经,张秋镇、姜家沟等处为汴、晋杂货之所经,馆陶为卫河盐货之所经”,成为了盐业贸易、转运的重要码头。

值得注意的是,同治年间,山东张秋至临清运河已淤塞不通,但馆陶航行未受影响,朝廷为增加税收、扩大军饷来源,在馆陶设抽厘局征收商品、盐货税收。咸丰九年(1859年)在馆陶县西街设厘卡,当因漕运方行商船云集按货物抽税,厘卡由省派员专办,直到民国21年(1932年)1月奉令裁撤。光绪三十三年(1907年),馆陶厘卡征收税银47703两。“各局每年收厘之数,泺口则自四五千金至万余金,张秋、姜家沟二处合计则自一二千金至五六千金不等,馆陶则自一万六七千金至四万五六千金,计惟馆局所收为最旺,聊城则最旺之年曾收三千余金,常年皆不过一二千金,并有仅六七百金者”,馆陶作为县级行政单位,其商货抽厘税收每年竟达数万两,其数额超过泺口、张秋、姜家沟、聊城等地之和,开创后会通河时代山东河运课税的最后辉煌。

此后还先后在馆陶设水马站、递运所,负责水运事务。清代馆陶县从南向北,在卫河沿岸共置南馆陶、黄花台、滩上等16个铺舍。明清时期馆陶县境内共有马头渡、清泉渡、窝头儿渡等10处渡口。自馆陶城至码头的街道商铺、饭店等林立,卫运河码头,商船、漕船来来往往,一片繁忙景象。每年夏末秋初,卫运河水涨数尺,船行如梭,矣欠乃相接,站在河堤观看,实为一胜迹。卫河秋涨,成为馆陶县八大胜景之一。

抗日战争时期,晋冀鲁豫边区政府还成立了太行运输公司,经营卫运河运输;解放战争时期、新中国成立之后,卫运河也一直在通航;上世纪70年代后,卫河变成了季节性、断续性的航道,卫运河停航。究其原因,自1950年代以后,由于严重干旱,海河流域水位下降,上游省市大兴水利建设,河流上游建库蓄水,航道水源减少,迫使卫运河航运时断时续。

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及交通条件的进步,近现代铁路、公路、航空等新型的交通方式逐步取代北方河流运输这种传统方式,永济渠和卫运河演变为冀鲁两省的边界河流。难能可贵的是,冠县东古城镇宋庄至北馆陶镇大刘庄之间的流程16公里河道就是最原始的永济渠一段,成为隋代留下的活态遗产,潺潺流水见证了当地1400余年的沧桑巨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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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两河交汇话“永济”》照片由戴敬仁、孙克锋提供,插图《开挖运河》《安居乐业》《水淹永济》由李太斗绘制

底部插图素材来源于清代冯宁《仿杨大章宋院本〈金陵图卷〉》

来源:聊城日报

编辑:赵鹏      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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